这样的话,在不停歇的喜乐的衬托下,怪异感更重几分。
不止如此,就连迎娶新嫁娘回府的几位下人都还是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与刚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夫人的话一般。
谢逸致深知此女有问题,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光明正大的阳谋,简直是恨不得冲到面前和你说“我有问题”。她便是不去,也是不行的。
于是谢逸致欣然应下,全了这场钓鱼人与被钓人的拙劣戏码。
谢逸致答应同行,新嫁娘也就没多说话,利落地放下了帘子,不需吩咐,下仆们就自发地吹吹打打起来,向着城外走去。
谢逸致撑着伞,走在轿子旁。看着这些家仆,心里越发骇然。这些人只穿着普通的单衣,似乎并不畏冷。抬轿的是四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了许久却也不见他们疲累,速度不快不慢,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行进速度。
跟着迎亲队伍沿着山路向上走,谢逸致越发心惊。山上有阵法作屏障,刚刚穿过屏障的时候,她本以为会被阻拦一瞬,哪想这行人走着就好像完全没有阵法一般。
半山腰处有座看起来就与这座山格格不入的宅院,看地上崭新的痕迹,应当是削平了山石弄出来的平整地带。这宅院新起不久,却处处精致美观,若不是在这荒郊野岭的地带,许是被称一声人间富贵也说不定。
“姑娘,到了。”说话的不是家仆,而是轿子里的新嫁娘。
抬轿的闻言将小轿放下,新嫁娘从轿子里出来。谢逸致这才看到这姑娘身上那件嫁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件嫁衣。上面绣的不是龙凤呈祥,也不是牡丹富贵,而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四爪银龙。银龙口吐神水,爪握山石,令人望之胆寒。谢逸致觉得,这不该是件嫁衣裳,而是一件战袍。仿佛有了它,最软弱的姑娘也能变成自己的盖世英雄,所向披靡。
姑娘的手上套了一对翡翠玉镯,左手那只像是碎过一次,是用银丝补起来的。修补它应当废了那人许多心思,不然不会让一只碎过的玉镯变得这样美丽。
新嫁娘走到她近前,身后的小轿和仆人都凭空消失了。
姑娘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恶意,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负心人欠我的,都该还的。你也是女子,被人抛弃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你懂我的,谢姑娘。”
“你也是被抛下的人啊。”
“无论是谁,最终都会远离你,抛下你,让你一个人面对世间最深沉的恶意,最难熬的绝望。”
“让绝望啃食你的筋骨,让心痛沉沦你的灵魂,慢慢在角落里溺毙。”
“身体残缺腐朽,精神却万古长存。”
在那姑娘的话语下,谢逸致的眼神失了神采,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姑娘踏进了宅院。
涟漪闪过,哪里有什么宅院,什么被削平的山石。前面是一处万丈深渊,而那位新嫁娘此时一跃而下,鲜红的衣瞬间被黑暗吞噬。
恍惚间,似乎能听到那姑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