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薇莉西雅的日记
等秦毅泡完澡，上完药，出门就看见拎着便当的郑宇站在门口。 郑宇看到秦毅先是一愣，旋即展露微笑：“要、要一起吃饭吗？” 秦毅点了点头，花了五分钟从餐厅领来快餐，像农民工一样和郑宇一起蹲在草地里吃饭。 “你在生队长的气吗？”郑宇说，“我我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 听郑宇要讲故事，秦毅神情微动，有些犹豫。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听故事，甚至说得上喜欢，但如果是一个结巴给他讲故事，将会严重影响倾听体验，可是直接拒绝他，会不会太伤人心了？ “是、是关于队长的。”郑宇接着道。 他开始讲故事，依旧是结巴，见对方开始讲故事，秦毅也不好再打断，只得硬着头皮倾听。 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得厌烦，但渐渐的他却沉浸了进去。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多复杂的故事，即使是结巴讲述，也不到十分钟讲完了，故事简单没有转折，却让人浑身冰凉。 故事从三十六年前开始，一个女孩在幽州的贫民窟里出生，住在那里的人多半养不起孩子，大部分小孩生下来都是意外，父母只将小孩视作累赘，心善的不愿抛弃，于是过得更苦，狠心的也能忍一时短痛。 但还有一些父母，会将小孩拿去卖钱，这个小女孩就是此类。 她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开始就是恶棍用来赚钱的工具，比起那些长相寒碜的孩子，她无需被打断四肢就能做乞丐，她被当做乞讨工具一直讨钱到七八岁，之后成了管理小乞丐的小头目。 那时她以为自己熬出头了，四肢健全，不用再做乞丐，只需要管着那群小孩就行，即使是恶人，她也愿意做。 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深知这地方就是人压人的地狱。 但在十六岁时，她知道自己太天真了，那几个恶棍被迫她从事皮肉生意，从此她每天只需要躺在床上即可。 和她一起长大的一个男孩，在九岁时被人打瘸了右腿，冒死逃到外面，最后做了卖豆腐的小买卖。 男孩十八岁时，女孩也十八岁，他回来找她，还娶了她，两人成了有实无名的夫妻，隔年还生了一个孩子。 又过了两年，女孩二十一岁的时候，一个吸血鬼闯入了家里，杀死了男人还有小孩。 教廷去晚了一步，但并非没有生还者，那个女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杀死了强大的吸血鬼，教廷的人到达时，孩子和男人都被洗干净放在床上，安详得像是睡着一般，而她在擦地板，整个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那之后，那个女人加入了教廷。她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 秦毅听完沉默了半晌：“这种故事讲给我听，真的好吗？” “队长并不避、避讳，而且故事还有后半段，她成了教廷数一数二的炼金专家，杀了无数吸血鬼。这个故事并非用来博取同情，队长是是希望别人听了这个故事后，能明白复仇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秦毅脸色一沉，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沉重情绪忽然就变得有些奇怪，这种故事新人听了会被带偏的吧？ “我给你讲这个，是是想让你知道队长不是正常人，所以别别怪她。” 郑宇大口大口扒饭，几下子就把饭全部吃光，秦毅深呼吸一口气，忽的从草地上站起来：“我要去看书了！还要继续努力才行！” “哦，慢走。”郑宇点了点头。 秦毅第二次来到教堂三楼的宫殿，守卫并未拦他，只因艾德蒙斯和守卫交代过他可以随意出入。 进入宫殿，他看到薇莉西雅和上次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眼神看到秦毅到来，有了一丝光彩，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不带感情的假笑，一如上回。 薇莉西雅的微笑很容易让秦毅联想到那些在店铺里工作的服务员，职业性假笑。 秦毅也冲对方笑了笑，转身走进旁边的书房中，踩着梯子拿下薇莉西雅的日记。 这一次，他手中拿着的不是工作日记，而是薇莉西雅记录自己想法的日记，她把自己每次重生的想法记录，封存在这本日记中，从中可以看到薇莉西雅的情绪变化。 没想到末日距离我们竟如此之近，既然圣人将救世重任委托在我身上，那我必然竭力完成！相信倾尽教廷上下所有人的力量，加上权杖议会和圣堂，一定能够阻止这场灾难！ 事态比我想的严重得多，情况比我一开始预想的更复杂且隐秘，目前可以确定末日的原因和吸血鬼有关，但还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上次重生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情报，这次再努力一下，绝对能够解决！ 每次重生都要把前面的内容重新默写一遍真是太麻烦了，现在我很犹豫下次该不该继续默写，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但圣人都留下纸质记录给我们，我们也应当留下一些痕迹给后来者，就算没什么用，将来当做历史遗物也不错。 看到这里，秦毅停了一下，他觉得薇莉西雅这个操作很骚，在之前他就很好奇，为什么薇莉西雅能记录不同重生路线的日记，现在他才知道薇莉西雅是把日记背了下来，等到重生后，再重新原模原样重新默写下来。 翻页、翻页、翻页，再翻页。 最近我睡眠时间很少，我并不觉得困，也不想休息，感情好像在变得更加稀薄，前几日听到有年轻的人被流浪者杀害解体，寄送到教廷示威，我却很冷静，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生气，我真的变了。 我开始庆幸我选择了坚持背诵日记这一原则，现在我已经无法完美转述之前的感情了，神权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我必须开始克制。 救世的真的只有我一个吗？圣人的笔记里明明记载着可能会有其他人出现，希望下一位赶紧出现吧。 要继续记载，将所有的情报全部记录下来，预测我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必须给后来者积累更多情报，现在唯有等待。 没什么想写的，重要的事全记载在工作笔记上。 没什么好写的，一切和往常一样没有变化。 秦毅加快了翻页的速度，后面记载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她再也没有记载过自己的想法，直到最后一页不需要继续写这本日记了，已经没有继续记录的必要了 至此，日记结束。
第七十七章 神权
合上日记本，秦毅深吸一口气，胸中压力骤减，连呼吸都通畅了许多。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坐在外面的薇莉西雅总是假笑，而且眼神空洞没有神采的原因了。 那是因为她已经不剩下多少感情了。 从日记内容可以看出薇莉西雅的感情在日益淡薄，原因似乎是受到神权的影响。 “这个神权，究竟是什么东西？”秦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看来你看到那本日记了。” 身后传来艾德蒙斯的声音，秦毅转过头，问道：“神权究竟是什么？竟然会让人的感情消失。” 艾德蒙斯转身关门，拉过椅子坐下，拿过薇莉西雅的笔记随意翻了翻，双眉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 “每次看到这个，都会让人很伤心，在第二个重生者出现之前，一直以来薇莉西雅都是一个人这样努力着，她是真正的伟人啊，比起像我这样耍小聪明的人，强上几万倍。”艾德蒙斯沉声道。 他说完沉默了一阵，才回答秦毅的问题。 “神权是薇莉西雅的神术名，这个神术能让他人强行执行自己的命令，任何命令都可以，包括自杀，不管对方意志多么强大都难以违抗，说这是最强神术也不为过。 但神权也伴随着副作用，每下达一道命令，薇莉西雅就会失去一点感情和记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她最终会失去所有的感情记忆，变成像人偶一样的人。 重生可以重置周遭的一切，但唯独不能重置重生者本人的精神状态，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 听到神权的效果时，秦毅倒吸一口凉气，这神术何止是强，简直就是逆天啊！ 强到这种地步的薇莉西雅，居然也没能成功拯救世界，秦毅不敢想象前方究竟还有多大的困难在等待自己。 这条路不好走啊。 “薇莉西雅开始重生是在十二年前，虽然那时她才十六岁，却拥有远超常人的智慧，她是天生的超忆症患者，不会遗忘经历过的任何细节，虽然只重生了99次，却贡献了整个救世行动中最多最重要的情报。 遗憾的是多次使用神术导致她的感情和记忆几乎丧失殆尽，现在的薇莉西雅没有喜怒哀乐，有的只有基本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是不是很可悲？不或许应该称之为悲壮。” 艾德蒙斯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但很快调整情绪，重新恢复到冷静的表情。 “她只重生了99次，如果她继续重生的话，或许世界已经被拯救了。”秦毅说道。 艾德蒙斯哈哈大笑：“我也希望这样！但当时她已经无法继续了，这一点从日记里也能看出来，也正因此，她才放弃了继续行动，静静等待着第二人的出现。” “第二个人是谁？”秦毅问。 “第二人是罗巴尔，觉醒于九年前，而我觉醒于六年前。” 秦毅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薇莉西雅重生在十二年前，那时候距离末日还有十五年，她总共重生了99次，算她每次都活了十年，那等于活了一千年。 其他人应该也和薇莉西雅也差不多，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这帮人这么久都没拯救世界，简直不可思议。 秦毅低头沉吟片刻：“所以现在薇莉西雅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她已经不再参与行动了，对吧？” “不，薇莉西雅还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神权的效果是无法阻挡的，她是比罗巴尔更强的杀器，在最终一战中，她将肩负起杀死三公的职责！” 秦毅神色微变，表情有些动容：“薇莉西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让她继续使用神权？” “为了拯世，下一次神权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必须谨慎地使用。”艾德蒙斯神色复杂道。 秦毅默默不语，对方这种说法他不是很喜欢，就好像把薇莉西雅当做达成目标的一个工具似的，这有点太残忍了。 “秦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后你会明白的，牺牲一两个人就能大团圆是电影里才有的结局，现实中要拯救世界，死到一个不剩都不足为奇，不要想着自己有一千次拯救世界的机会就能活下去，你最好做出献出一切的觉悟。” 艾德蒙斯深深看了秦毅一眼，推门出去，秦毅低头看了看日记本，合上。 他当然明白这场战争有多残酷，但他还是想活下去，拯救了世界自己却死掉，这种事秦毅不想做，他可没有什么渡世救人的伟大使命感，有的只有一些渺小的私心，能和重要的人一直活下去就满足了。 离开书房回到自己宿舍后，秦毅收到了来自艾达的联系，当听到手机另一头艾达的声音时，秦毅松了口气，这代表艾达很可能完美处理了宫阳。 “哥哥？是你吗？”对面的艾达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是我，宫阳那件事你处理好了？” “嗯，他不会说的，接下来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艾达问道。 秦毅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拜托你？” “既然你成了人，那目的自然是歼灭吸血鬼，来找我应该是让我做内应，所以我觉得你已经有了下一步计划了。” 完全被看穿了。 秦毅也不客气，直入主题：“过不了多久，幽州鸢尾花家族的孙天昊就会来拜访荆棘家，这之后你们家族有人会被派往幽州，我希望你能来，我现在也在幽州。” “你也在？那我一定来，不过从上次见面开始，哥哥你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你能预知未来吗？” “算是吧。”秦毅老老实实道，他信任艾达，没有隐瞒对方的打算。 “看来这些年你经历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等我之后到达幽州，我们再好好说吧，这段时间我们就暂时不要联系了。”艾达说。 “好，你要注意夏凉。” “注意夏凉？为什么？” “他和幽州的流浪者有联系。”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通话中断，秦毅也松了口气。 艾达的谨慎让秦毅感到非常放心，她实在是太靠谱了。 放下手机的瞬间，秦毅动作一顿，神色骤变，忽然察觉到异样之处。 上次做大巴遇袭，证明夏凉是在前往幽州前就成了永夜馆的内鬼，而派他去幽州的人正是刘雨溪！ 看似夏凉被派往幽州是个随机事件，但其实根本不是，刘雨溪应该知道夏凉是内鬼。 当初联络不上家族，也不一定是夏凉做了手脚，而是刘雨溪根本就没打算接收他们的汇报。 “夏凉是内鬼，刘雨溪知道夏凉是内鬼。夏凉在大巴遇袭时曾经想要杀了艾达，代表刘雨溪也默许了夏凉对艾达下手那个女人根本不在意艾达的死活。” 秦毅背后升起一团寒意，他拿起手机，回拨了号码。
第七十八章 炼金工厂
在短暂的几声呼叫后，对方接了起来。 “艾达！” “谁啊？” 两人的话重叠在一起，秦毅陷入短暂的沉默，艾达再次开口：“你是哪位？” 秦毅思索片刻，捏着嗓子道：“我已经到门口了，麻烦来拿一下外卖。”。 “我没有点外卖，你打错了。”艾达回道。 “打错了？你不是永安小区35幢304的吗？” “不是。” “不好意思，可能弄错了。” 秦毅挂断电话，调整情绪重新冷静下来。 显而易见，刚才在艾达那边遇到了不宜接电话的状况，所以才装傻不认识他。 太大意了，他刚才就不应该回拨号码，而应该用短信暗示对方重新联络。 不知道刚才的意外，会不会让艾达陷入危险。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阵震动，秦毅脑中某根神经像受到了刺激，迅速伸手拿起手机，但短信并不是艾达发的，而是陈雅，她叫他去炼金工厂。 炼金工厂，在教廷中央庭的地下最深处，是教廷最核心最隐蔽的地方，这里大量生产着炼金武器，而炼金武器则是教廷人和吸血鬼战斗的杀手锏。 秦毅乘坐电梯来到最下方，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潮湿热风让秦毅皮肤有种黏答答的感觉，他走出电梯，放眼望去，精壮的赤膊男人用钳子夹着橙黄的金属液体，大步流星地走来走去，耳边是庞大机械运作发出的哐哐巨声。 “在那里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站在不远处的陈雅高声叫嚷道。 循声看去，秦毅看到陈雅就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背心和短裤站在那里，全然没有一个教廷修女的样子。 “早知道我也穿少点来了。”秦毅抹了把下巴上的细汗。 陈雅瞥了秦毅一眼，从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还敢迟到，信不信我打你？” “我没迟到吧。” “还敢顶嘴？” “我算了。”秦毅无语。 陈雅从口袋里拿出皱皱的香烟盒，拿出一根香烟靠近旁边高温的火炉，接着温度烘烤了下，点燃后放在嘴里：“跟我来！炼金武器的知识必须要掌握，否则你来教廷就算是白来了。” 秦毅紧跟在陈雅身后，好奇地观察四周。 秦毅想象中的炼金工厂本应是相当复古的打铁铺，武器全都是名匠大师手工制作，但眼前的炼金工厂紧跟现代工业的变化，变成了机器制造的流水线工程。 巨大的机器不断上下移动，一个个固定的剑形被打造出来，按照既定的流程锻打、加料，冷却，变成一根根漆黑的剑刃，被人成堆成堆放在旁边的箩筐里，手脚麻利的装配工用熟练的手法，给每一把剑都按上木制剑柄。 “这里制造的刀刃，全都是炎刃，只要刀速能达到一定水准，就能让刀刃产生高温，甚至能产生炎爆，这对吸血鬼来说是致命的，我现在带你去看看我的小作坊。”陈雅说道。 “队长你还有小作坊？哦差点忘了，你是数一数二的炼金专家。” “知道就好，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参观我作坊的机会的！睁大眼睛看好了。”陈雅没好气道。 秦毅跟着陈雅来到工厂角落的一个屋子里，屋子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高上一些，秦毅实在忍不住开始脱衣服，几对男女在小作坊里戴着一套奇怪的设备，定制武器。 女人只穿了裙子和裹胸，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外，在高温下，她们也丝毫不在意身体外露了。 “师父你来了？”一个女人发现陈雅的到来，欣喜地摘下头顶那副眼镜，跑上前来。 其他人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凑了上来。 陈雅一一和大家打招呼，直入主题道：“我们的弓弩有没有改造完毕？” “差不多了！” 那个女学徒从桌上拿过一个巨大的弓弩，外形有点像是普通弩箭，但因为没装上外壳，所以秦毅能看到内部极其复杂的机械构造，密密麻麻的齿轮和弹簧，还有装填火药用的填充空间。 “秦毅，这就是我最近研发的弓弩，我给它取名叫做灭鬼弩，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秦毅敷衍道，“这个武器有什么用啊？” “这是把炎刃当做子弹发射出去的兵器，你把它当做手枪就行了。普通人的挥刀速度无法到达产生炎爆的境界，但如果借助这个工具，射出的炎刃就能拥有炎爆效果，对付大部分吸血鬼，应该能做到秒杀。” “这么厉害？”秦毅有些不敢相信，曾经是吸血鬼的他，非常清楚吸血鬼的生命力有多顽强，那绝不是砍一刀射个窟窿能解决的。 “当然厉害，为了制作这玩意儿我们可花费了不少工夫，但主教不同意我大规模生产灭鬼弩，炎刃太稀有了，像是子弹一样用来射击，回收麻烦，很容易造成浪费损耗。可惜啊他们根本不明白灭鬼弩的价值。”陈雅遗憾道。 说完陈雅将弓弩重新递给学徒，带着秦毅离开小作坊。 “现在我要带你见的是教廷最大的秘密，也是炼金科技的起源之一。”陈雅说道。 秦毅听了，心里肃然起敬，即使不知道炼金科技的起源是什么，但听了就知道是很牛逼的东西。 他早就猜到，这种千百年的人组织，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来到炼金工厂的尽头，秦毅看到了一扇高达十几米的大铁门，通体漆黑，没有繁琐花纹，只有精简到极致的巨大横杠锁芯和规整的大型齿轮，两扇门就像两个从远古一直守卫至今的巨人，孤独的屹立着。 陈雅和看门的几人说了几声，伴随一个小按钮的按下，两扇门发出了雷鸣般的轰轰巨响，齿轮转动，如怪物獠牙般的钢铁横杠左右缓慢移开，门扉在滑轮作用下横移让开通路，钢铁之门背后传来连续不断的剧烈的燃烧声，还有哀嚎！ “这这是什么声音？” 这令人窒息的声音，让秦毅的心仿佛被揪紧。 陈雅面不改色，深吸了口烟，率先抬脚朝里走去：“跟我进来。”
第七十九章 幻想熔炉
偌大的空间纵横不知几百米，最中央赤红色的方形熔炉十分显眼，剧烈燃烧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像是火力全开的喷枪，又像是海潮，连绵不绝。 “幻想熔炉，教廷的神器。和吸血鬼一样不可思议的存在。” 陈雅眯起眼观察着巨大的熔炉，嘴角缓缓上扬:“多么震撼啊！它绝对是神明赐予人类用来对抗吸血鬼的器具！” 秦毅咽了口唾沫，视线向上移动，看到一个个悬吊在高空，被高温烘烤的人体。 他看着那些人在空中尖叫扭曲，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声，身体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黑，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掉入下方熔炉里。 秦毅瞳孔骤然增大，那种情绪被水龙头拧紧的感觉又出现了似乎是封印的松动。 但最终，他还是恢复了平静：“那些人都是吸血鬼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不是吸血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普通人不可能在高温下坚持这么久还能如此发狂地吼叫，只有吸血鬼才有这样的活力。 教廷把吸血鬼这样一个个投入熔炉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和中世纪对魔女的火刑又有什么区别？ “太残忍了。” “没什么残忍不残忍的，这是战争，秦毅，你见过的太少了。”陈雅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杀掉不就好了。”秦毅问道。 “我刚才说过，幻想熔炉是神器，你往旁边走几步，再往里面看。” 秦毅不解的照着对方的指示，往旁边走了几步，调整位置，从方形熔炉的空隙间朝最里端望去。 赤红色的符在火焰中不断旋转，最中心是一个像火焰一样的红色球状物体，虽然很小，但亮度很高，这东西的奇幻程度和秦毅在电影里看到的魔法阵不分上下！ “那是什么！”秦毅惊问道。 “那是幻想熔炉的炉心，把任何东西投入幻想熔炉，它就能产出相对应的稳定能量，往里面投放垃圾，会产生能量，投放铁也能产生能量，但最关键的是，幻想熔炉能量产出的方式和工业焚烧不同，它燃烧生命和灵魂。 任何物质都有生命和灵魂，人类的意识也是能量的一种，只不过现在的科技还无法观测，生物在幻想熔炉中产生的能量，远远大于非生物。 而其中吸血鬼更是佼佼者，吸血鬼的生命质量远超人类，上百个人类都比不过一个活着的吸血鬼。 燃烧吸血鬼是幻想熔炉最好的运作方式，越强的吸血鬼，提供的能量也就越多。” 秦毅双眉依旧紧蹙，但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理由。 焚烧吸血鬼不是无端的发泄，只是理性的战争决策。 “哦对了，你刚才说残忍对吧？在我看来残忍也很正常，这是战争。”陈雅说道。 秦毅不满地瞥了对方一眼，冷冷道：“战争不是发泄情绪的途径，战争是为了和平。” 陈雅吐出一个烟圈，面露微笑：“秦毅，我很喜欢你那种自以为正确的眼神，但我还是要说，你这种小屁孩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应该听说过我的故事了吧？” “嗯，郑宇和我讲过。”秦毅声音骤然变轻。 “那他一定漏了些情节，估计那种情节就连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你猜猜看，一个营养不良的家庭主妇，怎么杀了吸血鬼？” “我不知道。” “很好，给你讲讲。所有人都说，我老公是被吸血鬼杀的，但其实真相是我杀的，吸血鬼是真正的凶手，而直接动手的是我。” 秦毅的瞳孔骤然收缩，吃惊地看向对方，眼神充满疑惑。 “那个吸血鬼其实只是一个血仆而已，他杀了我的孩子，挑断我老公的手筋脚筋后，绑在椅子上，和我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做他的宠物，这样他就让我老公活下去。” “宠物？”秦毅面露不解 “你小子还没理解吗？”陈雅不悦道，“就是发泄欲望的雌性，在吸血鬼眼里我根本不是女人，只是动物和食粮，所以用宠物更加贴切。 其中的过程我就不多说了，省得你恶心，总之，最后我找了个机会，用藏起来的榔头敲碎了他的颈椎，然后杀了他。 虽然我赢了，但我丈夫也疯了，那几天他就在旁边看着，不疯才怪。我帮他解开绳子时，他只会重复杀了我三个字，之后你应该能猜到，我帮他解脱了。 这个故事中残忍的到底是哪方？你现在还觉得对吸血鬼残忍是错误的吗？” 这个带着绝望气息的故事攻击了秦毅，其中的绝境求生的意志让他窒息。 难以想象一个普通女人，在遭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侮辱下，还能做出这种反击。 此刻秦毅还能保持冷静，是因为封印了恐惧的情绪。 但秦毅不明白为什么陈雅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种话，她不应该想都不愿想起吗？她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亲手做了这么可怕的事，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淡然？ 陈雅略微有些吃惊地看着秦毅，旋即笑道：“你小子很不错啊！郑宇当初在这里听到这个故事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去之后好几天没出宿舍，那阵子他结巴都严重了不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雅面露疑惑。 “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的讲这个故事？” 陈雅罕见地愣了一下，低头思索片刻，答道：“人这种东西，说起来挺复杂的，我刚刚加入教廷的那几年，连想都不敢想，但到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我刚才想了想，应该觉得是够本了吧，我的人生意义在加入教廷的那一天就已经确定了，这几年我杀了很多吸血鬼，没有几千一千总有的，如果加上我发明的武器的贡献，数量还会翻个几倍。 我的悲剧和复仇在同一天完成，现在的我，只是想杀，不断地想杀得更多而已，就像人看到蟑螂一样就想踩死一样。 我没有拯救人类这种崇高的梦想，杀戮吸血鬼是我的职业，我的习惯，我的人生意义，只要杀戮我就开心，战争本就是不问缘由的杀戮，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秦毅不吭声了，他依旧无法赞同陈雅的观点，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陈雅说教。 她是躺着尸山血海，抛弃一切走到如今这一步，自己只不过被杀了几次，又有什么资格和她平等对话？ “秦毅，刚才说的只是我的观点而已，你就按你自己的路走，每个人都只能走自己的路。 一个月的时间，我会让你变得足够强，你有那种神术，一个月掌握枪斗术和分解剑法不是难事，更何况你还有武术功底。”陈雅随口道。 秦毅点点头：“麻烦你了。” “别说有的没的！去训练场！今天的修炼才刚刚开始！” 陈雅大力拍了下秦毅后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电梯间走去。
第八十章 占卜
“为什么我感觉大家都在看我？” 秦毅沐浴在众人的视线之下，走路都有些不安。 “像你这样一天就突破潜能锁的人，被别人关注不很正常吗？大家佩服你，所以才注意你。”陈雅漫不经心道。 亨利走了过来，冲秦毅竖起大拇指：“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过奖过奖。” 秦毅客气地摆手，虽然被对方夸奖理应高兴，但亨利的夸奖总透着一股“你很厉害，是个怪人”的味道。 “哦？你就是那个一天突破潜能锁一阶的新人？” 一个成熟稳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秦毅听这声音似乎还有点熟悉的感觉，转头看到那个一脸冷漠的男人时，还愣了一下。 这不就是自己坐地铁来教廷那天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是你？”卫铁衣眼睛一亮。 “你们认识？”陈雅看了看两人道。 秦毅点点头：“大叔，谢谢你那天送我的手册。” “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教廷谁都可以领到，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才能，那天是我多心了。”卫铁衣感慨道。 卫铁衣第一次见秦毅时，对方一脸茫然，身上也没那种寻常新人苦大仇深的情绪，还以为秦毅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加入圣堂，来到教廷，因此并不看好秦毅。 要知道，来教廷的人只分为几类，一类就是人世家这种几代和吸血鬼有纠缠的人，二类是被吸血鬼所害，生无可恋的绝望之人，第三类则是接触到吸血鬼，并有强烈欲望想要加入组织的人。 其中第三类还需要有一些天赋，单单靠着一腔热血，三大组织都不会收留，反倒是绝望的人，三大组织都会敞开胸襟，因为对绝望者来说，如果剥夺他讨伐吸血鬼的权利，就等于剥夺他人生的意义。 当初卫铁衣初见秦毅时，就猜到秦毅稍有天赋，却没想到天赋变态到这种程度，居然能一天之内突破潜能锁。 “这是卫铁衣，你叫他卫叔就行了，人世家的人，教廷一流的狩大师。”陈雅像是背课似的介绍道，虽然介绍话语高大上，但从她态度上看不出丝毫尊敬。 “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技巧，随时可以问我。”卫铁衣淡淡道，态度和最初在地铁上相遇时一样，不冷不热。 “好了好了，别愣在原地，跟我来，我让亨利来教你分解剑术。”陈雅粗暴地拽着秦毅走。 “为什么你不亲自教我？”秦毅好奇问道。 “因为我不擅长分解剑术，我用的是我特制的兵器。” 训练的日子总是飞快，陈雅这一天又来到了训练所。 四面八方的飞盘冲天而起，而站在最中央的秦毅甩着双手的双枪，迅捷无比地射击，将那些飞盘尽数打得粉碎，几乎在飞盘上升的途中，秦毅就已经开枪射击。 “一个月了，真是不可思议。”陈雅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他是真正的天才。”卫铁衣附和道。 陈雅瞥了对方一眼：“还说不好，他的神术是掌控反应速度，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足为奇，那个神术虽然便捷，但攻击性不足，对付吸血鬼单单依赖枪斗术和分解剑术，很难取胜。” “我说的不仅仅是他的悟性，还有他的心态。”卫铁衣冷冷道。 陈雅露出恍然而悟的表情：“说起这个，他的心态的确不错，冷静理智，从来没有惊慌不安的时候，如果在对战吸血鬼时也能保持，那真是不得了。” 在陈雅和卫铁衣交谈的时候，秦毅也结束了训练，枪斗术如今也已经熟练掌握，但他知道这种实力完全不够。 开启潜能锁一阶得到的力量和普通吸血鬼相仿，但在持久性上差些，和血族时相比，多了两门技术，却失去了强悍的肉体和异能，现在的他比起血族时的自己，要弱上太多太多，如果以这种状态去找陆羽琉璃，逃不了一死。 现在秦毅唯一的希望只有那些炼金武器，如果那些炼金武器能让他的战力翻上几倍，那或许还有胜算。 前些天艾达联络过他，她已经出发前往幽州，同行者是夏凉和许倩影。 秦毅比较担心大巴遇袭事件，那次事件如果没有自己，夏凉可能会对艾达出手，夏凉的异能非常棘手，若是不提前防备，即使是艾达也会吃苦头。 只希望她没事才好。 “小子，我带你去见见王婆婆。”陈雅遥遥朝秦毅招手。 秦毅收拾好器材，快步跑向对方，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和陈雅已经颇为熟络，说熟络或许不大准确，应该说他已经适应了陈雅粗鲁暴躁的脾气。 “王婆婆又是什么人？” “占卜师，可以看出你的运道。” “教廷还有这种人？” “嗯，是神术者，能力是占卜。” “预知未来？” “怎么可能，只是观察你的精神状态，做出建议和指点。新人最好都去见见王婆，大有好处。”陈雅脱口而出。 陈雅口中的王婆婆，外表就和一个老修女没啥区别，那好像白内障的眼睛还有些可怕，不过比起陈雅这个叼着香烟，一脸别人欠她钱的修女，这个老太婆倒更像修女。 “小伙子，来这边坐。”王婆婆和蔼地指了指前面的凳子，端起桌上的绿茶喝了一口。 秦毅坐上椅子，手脚拘束，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婆婆，麻烦你看看这小子的运气怎样。”陈雅道。 王婆婆点头，白内障的双目直勾勾盯着秦毅，看了半晌双眉一挑，脸上皱纹都绽了开来。 “这个小伙子非常不简单啊！” 意思是我是天纵奇才？秦毅心里嘀咕道。 “冷静理智的小伙子，不会害怕也不会生气，真是太稳定了，让老太婆我有点吓到了。” 陈雅神色微变，忙问道：“婆婆你说的详细点，这小子怎么回事？” 王婆婆直勾勾望着秦毅，在他眼中，秦毅的情绪是无数气泡，道全都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蓝色，只有偶然少许会冒出一两个粉红色的气泡。 在她眼中，红色的气泡是热情，情绪高昂时会出现，平日里也会保持一定的数量，如果生气时，则会变成赤红色的气泡，气泡表面呈沸腾的模样。 而其他诸如恐惧，害怕之类的情绪，则呈现灰色或黑色，但在秦毅身上也没有，他身上最多的是冷静的情绪，蓝色气泡。 这只是占卜的第一步，探查接受占卜的人的情绪和性格，光是这第一步，王婆婆就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
第八十一章 预知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