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未知气息的空气,拄着木棍,踏入了山坳。
脚下的路不再是泥泞的荒野,而是铺着不规则碎石的、明显被人长期踩踏过的小径。两旁的石头房子低矮而简陋,墙壁上布满青苔和雨水冲刷的痕迹,许多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只有少数几扇透出微弱的光。整个村落寂静得可怕,除了暴雨的声音,听不到任何人语犬吠,仿佛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阿贡紧紧贴着我,喉咙里的呜咽压得极低,狗眼不断扫视着那些黑黢黢的窗口和角落,身体僵硬。
我跟着那盏油灯,走向村落中央那间最大的石屋。举灯的人影已经退回了屋内,门虚掩着。
走到近前,我才发现这石屋比远看更加破败,门板歪斜,墙壁上裂开了好几道缝隙。但奇怪的是,站在这门口,背上的诅咒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那阴寒的力量不再外溢,而是如同回到了巢穴般,向内收敛,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存在感。
它在……适应?或者说,这里的环境,让它感到了某种……“舒适”?
我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股混杂着霉味、草药味、某种兽类的腥膻味,以及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中央一张粗糙的木桌上,摆放着那盏唯一的油灯。
桌旁,坐着三个人。
刚才举灯的那个佝偻老者,此刻正坐在主位。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布满沟壑,眼皮耷拉着,看不出年纪,只有那双在昏黄灯光下微微睁开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河边那个守墓人如出一辙。
他左侧,坐着一个身材壮硕、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皮坎肩,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但眼神却有些呆滞,直勾勾地盯着桌面,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把骨质的、形状古怪的短匕。
小主,
右侧,则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妪,她佝偻得几乎对折,双手拢在袖子里,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声音细微得听不清内容。
我的闯入,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大的反应。只有那中年汉子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下,尤其是在我背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摩挲他的骨匕。那老妪甚至连头都没抬。
佝偻老者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桌旁一个空着的、用树根粗略凿成的凳子。
“坐。”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和守墓人很像,却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麻木的威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扛着阿贡,慢慢走过去,坐在了那张冰冷的树根凳子上。阿贡伏在我脚边,身体依旧紧绷,不敢放松。
“外面雨大。”老者又说了一句,像是陈述,又像是解释。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目光快速扫过屋内。陈设极其简陋,除了这张桌子和几个凳子,角落里堆着一些兽皮、干草和几个陶罐,墙壁上挂着几串风干的、不知名的草药和……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骨头。那些骨头,让我怀里的引路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你从上游来。”老者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看着我,“带着‘那个’。”
他果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