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那张油滑的脸,第一次彻底僵住了。
独眼中的精光凝固,随即翻涌起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被愚弄的羞怒。
他精心设计的棋局,等着看徐阶一党焦头烂额、束手无策,最后再由他严家“力挽狂澜”的戏码,竟被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赵贞吉一手搅碎!
他原以为失去景王后,严家虽失根基,但只要让朝廷离了严家便寸步难行,圣眷便不会断绝。
可如今……赵贞吉竟能绕过严党,调动地方,聚拢官员俸禄?
这岂不是在告诉嘉靖,大明离了他严家,照样有人能办事?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冒犯的怒火,顺着脊椎窜上他的天灵盖,那只独眼死死钉在跪地的赵贞吉背上。
但严世蕃这个二世子永远不会明白他父亲严嵩的智慧,如若严嵩在此,定会第一时间倾尽所有,以求保住嘉靖心中那虚无缥缈的圣眷。
这也是为什么,陈恪宁愿放弃准备多时的扩产计划,也要交还三十万两给国库的原因。
徐阶的震惊则更深沉,更刺痛。
他缓缓转头,目光掠过身旁的高拱。
这位清流二把手,此刻浓眉紧锁,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也在强压着翻腾的怒火。
高拱与陈恪的“勾搭”,徐阶心知肚明,那是清流内部的分化,尚在可控范围。
但赵贞吉……这个他一手提拔、倚为臂膀的门生心腹!
竟敢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布下如此大局,联络各省督抚,甚至串联官员缓发俸禄!
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这等绕过座师、直通天听的胆魄,哪里还是那个恭谨的弟子?
分明他已经是羽翼已丰,要自立山头!
一股被彻底背叛的寒意,混杂着对失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徐阶。
他精心维持的“和光同尘”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碎裂,慈眉善目的脸上只剩下僵硬的苍白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