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忙道:“道长,您可别去招惹那些东西!晚上千万别出门!那黑影厉害得很!”
赵清真不置可否,青衫一拂,飘然出了茶肆,径直向着那水灵之气闪现的码头方向行去。
越靠近码头,那股草药苦涩味和怨死之气愈发浓郁,几乎令人窒息。而寻常人难以察觉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无数冤魂哭泣的的精神怨念,正不断挑动着人们内心深处的绝望与恐惧。
许多贫民窟般的窝棚依着码头搭建,里面不时传出压抑的哭声和争吵声。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蹲在路边玩耍,眼神麻木。
赵清真在一个窝棚外停下脚步。里面传来老妇人的哀泣:“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吃了那断肠草……留下娘可怎么活啊……”
一个中年汉子蹲在门口,抱着头,闷声道:“娘……别哭了……阿牛他也是欠了王大户的印子钱,利滚利这辈子都还不清……一时想不开……”
赵清真站立片刻,指尖悄然弹出一缕微不可察的清心咒力,融入那窝棚,稍稍安抚那悲痛欲绝的老妇人神魂。
他继续前行,来到码头边。闽江水浑浊湍急,停泊着不少船只。工人们无精打采地搬运着货物,气氛沉闷。
那股纯正的水灵之气,方才就是从此处江水中透出。
赵清真目光扫过江面,最终落在码头旁一座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拿公祠上。
祠庙极小,甚至有些破败,但门前香炉里却插着不少新烧的香,显示出其在部分百姓心中的地位。
“拿公……”赵清真想起关于这位本土神祇的传说。邵武拿口人卜福,舍身吞毒丸救百姓,后被尊为井神、水神、海神,甚至传说曾助明将汤和改字救福州。其神职理应包含祛毒、庇佑水运、守护百姓。
但此刻,这祠庙散发出的神力却十分微弱,且充满了一种无力与焦灼之感,仿佛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压制或污染了。
赵清真步入拿公祠。祠内昏暗,供奉着一尊泥塑神像,面目已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一位面容慈祥坚毅的老者。神像前的供桌上,除了香烛,竟还摆着几株新鲜的、开着淡黄色小花的植物——正是那断肠草!
一个看守祠庙的老庙祝,正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断肠草供在神像前,口中喃喃祈祷:“拿公爷爷显灵……保佑别再有人想不开吃这毒草了……赶走那害人的妖怪吧……”
赵清真上前,打了个稽首:“老丈请了。贫道有礼。不知为何要将这毒草供于神前?”
老庙祝吓了一跳,见是一位道士,忙还礼道:“道长有所不知。这是近来乡民们自发供的……大家说,拿公爷爷当年是吞毒救人的,供上这断肠草,是求他老人家发发神威,收了这草里的毒性和邪气,别再害人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赵清真默然。百姓无助之下,只能以最朴素甚至迷信的方式,向他们信仰的神灵祈求庇护。而这微弱的信仰之力,或许正是方才那股水灵之气的来源。
他仔细感应那供桌上的断肠草,除了本身的剧毒,果然还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外来的精神蛊惑之力!这力量阴冷狡诈,能放大人们心中的绝望与恐惧,诱使其走向极端!
这与夜间那躁动暴戾的“妖影”气息截然不同,是更为阴险的“魔”的手段!
看来这延平府,竟是妖魔并行,各有图谋。
就在他凝神探查之际,心中忽然警兆微生!
归尘剑在鞘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
几乎在同一时间,小祠角落的阴影里,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暴戾、贪婪的妖气猛地爆发开来!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直取那正在祷告的老庙祝!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带起一股腥臭的恶风!
那黑影并非实体,而是由浓郁妖气凝聚而成,形似夜叉,赤目獠牙,利爪闪烁着幽光!
老庙祝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