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愣住了,看着手里的银子,又抬头看看林曦温和的眼神,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他紧紧攥着银子,哽咽道:“公子……公子是好人!不像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子……我当年……呜呜……” 他哭得更加伤心,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都哭出来。
王书吏叹了口气,对林曦摆摆手:“公子别理他,他就这样,醉了就哭,醒了就忘。”
林曦却蹲下身,耐心地听着赵老三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吹嘘和脏话的叙述。从那些破碎的言语中,他听到了边塞的风沙、战争的残酷、同袍的生死、以及退役后生活的艰辛。这是一种最底层的、充满血泪的“历史”,比县志上冰冷的文字更加鲜活,也更加沉重。
听着听着,赵老三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林曦说:“公子……我看你是个好人……告诉你个秘密……当年在西北沙漠里,我们……我们小队迷路了,快渴死的时候……看到过……看到过一座会发光的古城!就在沙子里……海市蜃楼似的……但……但感觉特别真!老兵头子说……那是……是上古神仙住的地方……叫……叫什么‘楼’来着……” 他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发光的古城?沙漠?林曦心中剧震!这描述,与他魂海中关于星晷古道某些残破意象隐隐吻合!他连忙追问:“老英雄,仔细想想,那古城什么样?在哪个方向?”
赵老三却已经醉得厉害,语无伦次:“方向?……西……一直往西……过了玉门关……好多沙丘……像……像月亮上的疤……城是白的……会发光……有……有唱歌的声音……好听……像仙女……” 说着,头一歪,靠着门框睡着了,鼾声大作。
王书吏无奈地摇摇头,对林曦道:“公子莫信他胡诌,这老酒鬼,梦里啥都有。”
林曦却将这番话记在了心里。醉话或许荒诞,但往往隐藏着被理性过滤掉的、最原始的感知碎片。西北沙漠,发光的古城……这或许是一条新的线索!
他谢过王书吏,又将剩下的碎银都留给了熟睡的赵老三,悄悄离开了档案库。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茶楼的喧嚣、老书吏的瞌睡、老兵的醉语、故纸堆的尘埃……这一切看似平凡的经历,却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真切的触摸。乡愁,并非仅仅是对地理上的故乡的思念,更是对一种精神归属感的追寻。林曦此刻,就像一个永远的异乡人,在别人的故乡里,寻找着自己的归途。赵老三那句“会发光的古城”,如同黑夜中的一点烛火,虽然微弱摇曳,却指引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回到客栈房间,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郭北县的夜晚,比兰若寺多了几分俗世的温暖与嘈杂。林曦摊开地图(聂小倩所赠),目光投向遥远的西北方。下一步,或许该去那里看看了。但在那之前,他需要更多准备,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吹熄了油灯,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心中一片平静。兰若寺的烛火已烬,但新的旅程,才刚刚点燃。而在这人间烟火中,他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存在、关于归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