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街的黑暗,是有重量、有味道、有触感的。它压在肩头,是那种混合着铁锈、腐烂有机物和劣质能量液挥发出的甜腻恶臭。它缠绕在脚踝,是脚下踩到的、不知是污水还是更糟东西的粘稠感。两侧歪斜的建筑投下扭曲的阴影,每一个拐角后都可能藏着贪婪或恶意。
我紧贴着冰冷的、布满黏滑苔藓的墙壁,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阴影中快速穿行。脑海中那份由铅盒强行植入的、关于通往“暗流区”的路线图,如同一个冰冷的导航光标在闪烁。它指引着我离开相对“开阔”的锈蚀街主道,钻入更加狭窄、如同城市血管瘤般的迷宫小巷。
背上的伤口在每一次迈步时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老莫里那劣质但有效的凝胶似乎只是将痛苦封印在了表层之下。大脑虽然不再眩晕,但那种被强行塞入知识的饱胀感依旧存在,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到远处阴影里传来的、压抑的喘息和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们在看着我。
这不是错觉。我能感觉到那些从破损窗户后、堆积如山的垃圾缝隙中投来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我的背上。我是一个明显的外来者,一个受伤的、落单的猎物。在老莫里诊所时那种被秃鹫环伺的感觉,在这里被放大了十倍。
“嘿,伙计,慌慌张张的,要去哪儿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前方的岔路口传来。两个身影挡住了去路,他们穿着用废弃金属片和厚皮革拼凑的护甲,手里拿着带有尖刺的短棍,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我心中一惊,停下脚步。不能硬闯。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借过,各位大哥。我去‘低语酒馆’办点事。”
“低语酒馆?”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挑了挑眉,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容变得有些玩味,“那可是个‘好地方’。不过,就你这副德行,能付得起‘入场费’吗?”
我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我摊开手心,露出那三枚暗沉沉的“眼币”。“一点小意思,请各位大哥喝杯酒。”
刀疤脸一把抓过眼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嘿嘿一笑:“算你识相。不过嘛……”他贪婪的目光在我全身扫视,最后定格在我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挎包上,“……你这包里,说不定还有更好的东西呢?哥几个帮你检查检查?”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拳头,虽然知道这毫无用处。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另一个一直没说话、耳朵尖长、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的同伙,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他凑到刀疤脸耳边,低声快速说了几句什么。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了,戏谑和贪婪被一种混杂着厌恶和忌惮的情绪取代。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身上沾着什么致命瘟疫。
“妈的……真晦气!”他低声骂了一句,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将刚才拿走的那枚眼币扔还给我,然后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快滚!别挡着路!”
他们两人迅速让开道路,甚至不愿再多看我一眼,快步消失在了旁边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