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奏疏以八百里加急送出后的第三天,杭州城表面依旧平静,但英国公行辕内的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张惟贤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田黄石镇纸,目光却落在窗外一株枝叶微颤的芭蕉上。沈沧澜刚汇报完最新情况,书房内一片沉寂。
“周廷璋这两日,除了例行公务,并无异动。”沈沧澜眉头微蹙,“但据内线回报,他府上负责采买的一个老仆,昨日傍晚曾‘不慎’跌入后巷水沟,扭伤了脚,换了个新人顶替。还有,巡抚衙门一个负责文书传递的胥吏,昨夜告了病假。”
张惟贤指尖的镇纸轻轻落在紫檀木案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哦?一个是能自由出入、熟悉市井的门房采买,一个是能接触公文流转、知晓各房动向的胥吏…”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钱牧之倒是好手段,借周廷璋的壳,想动我的根本。”
“大人,是否要加强对书房和机要处的守卫?或者…设个局?”沈沧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必。”张惟贤摆了摆手,“他们既然想玩火,我们便给他们机会。守卫一切如常,甚至…可以故意露出些‘破绽’。比如,明日午后,本官会应邀去参加杭州士绅举办的‘答谢宴’,你可随行。书房这边,只留两个‘不太机灵’的杂役看守。”
沈沧澜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大人的意思是…引蛇出洞,然后…”
“然后,人赃并获。”张惟贤目光锐利,“只有抓住现行,才能堵住钱牧之的嘴,甚至反过来将他一军。否则,他大可以推脱是周廷璋或底下人自作主张。”
“卑职明白!这就去安排,定叫他们有来无回!”沈沧澜精神一振,抱拳领命。
“记住,要活的。”张惟贤叮嘱道,“尤其是动手的人,必须留下活口。至于周廷璋那个老狐狸…且看他这次如何自处。”
当日下午,张惟贤处理完公务,特意将一份标注着“密”字的卷宗,锁进了书案旁一个不起眼的矮柜里,并当着两名值守侍卫的面,仔细检查了锁扣。这一切,自然都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次日,天色有些阴沉。午时刚过,张惟贤便换上常服,带着沈沧澜及数名亲随,浩浩荡荡地出了行辕,前往西湖边的酒楼赴宴。行辕内,顿时显得空旷安静了许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房外的庭院里,只有两名年轻侍卫按刀而立,看似警惕,眼神却偶尔飘向远处。廊下,两个小厮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着落叶。
约莫申时初(下午三点),一个穿着行辕内杂役服饰、身形瘦小的男子,低着头,提着一个食盒,快步穿过庭院,径直走向书房方向。守卫的侍卫似乎认得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并未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