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战后论功

暮春的风卷着江雾掠过采石矶,将崖壁上未干的血渍洇成暗红的云。常遇春站在临时搭起的望台上,望着脚下奔腾东去的长江,甲胄上的冰裂纹还沾着昨日的血痂。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指腹触到一道新添的疤痕——那是元军的铁枪擦过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发烫。

三天前,这里还是杀声震野的修罗场。当他提着戈矛踩着浮尸登上北岸时,江水是黑的,天空是红的,元军的将旗在乱箭中摇摇欲坠。如今硝烟散尽,只有江风卷着断戟残垣的气息,在空荡的滩涂上打着旋儿。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见是朱元璋身边的亲卫,便整了整衣襟,跟着那人往大营走去。

主营帐外的空地上,新搭起的木台还带着松脂的清香。士兵们正七手八脚地将缴获的甲胄、兵器往台上搬,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铜盔铁甲上跳着细碎的光。几个伤兵拄着木杖经过,见了常遇春都直起身子行礼,他抬手一一还礼,目光扫过他们缠着布条的伤口,喉结轻轻动了动。

“常先锋!”一个断了左臂的小兵咧开缺了门牙的嘴,“俺这辈子都忘不了您跳上敌船那下!跟天神似的!”

常遇春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却被亲卫催促着进了大帐。帐内已经站满了人,三十余盏牛油灯把空气烤得燥热,混杂着汗水、皮革和草药的味道。将领们大多穿着半旧的铠甲,有的人肩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见他进来,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有热络,有审视,也有藏在眉梢的冷意。

朱元璋坐在正中的帅椅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蟒纹袍衬得他脸色格外沉静。他手里转着枚玉扳指,见常遇春进来,微微颔首:“遇春来了?先坐。”

帐内的木凳早就被老将们占了大半,靠后的几个空位上积着薄尘。常遇春刚要往那边走,斜刺里伸过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是徐达。这位素来沉稳的将军朝他挤了挤眼,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腾出半张凳子:“来,挤挤。”

常遇春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两声轻嗤。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郭天叙的人——那些跟着郭子兴起事的旧部,看他总像看块没打磨的石头。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刀柄上还留着昨日砍翻元军百户时崩出的缺口,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诸位兄弟,”朱元璋把玉扳指往桌上一拍,帐内顿时静了,“采石矶这仗,咱们胜了!”

话音刚落,帐内便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有人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油灯都晃了晃。朱元璋抬手往下按了按,目光扫过众人:“元军号称十万,咱们满打满算才三万,能把这江防啃下来,靠的不是运气,是弟兄们的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今日,咱们就论功行赏!”

帐内的空气一下子绷紧了。几个脸上带伤的将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常遇春能感觉到徐达的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像是在给他鼓劲。

“先说冲锋陷阵的。”朱元璋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俞通海率水师凿穿敌阵,烧毁元军战船十七艘,功不可没——升秦淮翼元帅,赏银五十两,绸缎十匹!”

俞通海是个精瘦的汉子,闻言立刻起身抱拳,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音:“谢主公!末将必效死力!”

“赵德胜率部死守南岸渡口,挡住元军三次反扑,保住咱们的退路——升管军总管,赏银三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