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将一份截然不同的财政简报呈送御前时,连素来沉稳的首辅李标,指尖都微微有些颤抖。
简报上赫然写着:因江南盐税、漕运整顿初见成效,加之抄没巨额赃银入库,去岁以来,原每年需额外加征以填补的六七百万两“辽饷”、“剿饷”窟窿,已不复存在。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霖,瞬间浸润了紫禁城干燥的空气,更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朝野。
那压得整个帝国喘不过气来的财政大山,竟真的被撬动了一角!
朝会之上,氛围为之一新。以往那种因缺饷而引发的焦躁、相互攻讦和绝望情绪,明显淡去了许多。官员们奏事的声音似乎都响亮了几分。
首辅李标趁热打铁,提出了一系列过去因“囊中羞涩”而不敢轻议的举措:
“陛下,太后!如今饷压力稍解,正当稳固根基,与民休息。
臣请旨,减免北直隶、山东、河南等受战火波及最重地区今明两年三成税赋,招引流民返乡复业,此乃培植元气之根本!”
“再者,各地官学、驿站多年失修,河道淤塞亟待疏浚,此等关乎文教、交通、水利之要务,亦当拨付专款,逐步恢复。”
这些提议,若是放在一年前,必会引来“空耗国帑”、“不切实际”的抨击。但此刻,在实实在在的白银支撑下,反对的声音微弱了许多。
大部分官员,哪怕是曾经的反对派,也清楚知道,让百姓喘口气,让国家机器恢复基本运转,是维系统治的必需。
然而,暗礁依旧存在。利益的重新分配,必然触动原有的格局。
减免税赋,意味着地方官府的可支配收入减少,胥吏的“灰色”空间被压缩,难免引发新的阳奉阴违。
拨款兴修水利、官学,则成了新的肥差,朝中各派系、地方各级官员,已然开始为争夺这些工程的主导权和款项分配,展开了新的、更为隐蔽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