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挟着焦糊与血腥的气味，吹过死寂的水面。

曾经不可一世的曹军水寨，如今只剩下些许顽固的残焰，在漆黑的江面上明灭，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周瑜立于斗舰的船头，面沉如水。

胜利的喧嚣似乎与他隔绝开来，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

他亲自掌舵，命小舟靠近一艘被烧得只剩骨架的曹军楼船。

那连接楼船的铁索，早已在烈火中扭曲焦黑，从中崩断，无力地垂入江水。

他蹲下身，无视那灼人的余温，指尖在那断裂的铁索上轻轻一抹。

一层油腻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灰沾染在他的指腹。

脂痕，比他预想中要厚重得多，而且渗透进了铁索的每一处缝隙。

“伯异，”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江底的寒铁，“你呈上的观测记录中说，火是从曹军船阵中段烧起的，可有确凿依据？”

随侍在侧的虞翻躬身递上一卷竹简，语气肯定：“都督，千真万确。开战之后，风向始终未变，按理火势当顺风蔓延，从我军火船撞击处烧向船阵末端。然则，中军大营几乎是与前端同时起火，甚至更为猛烈，火舌逆着风势向上游舔舐，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翻实难相信。末将以为，正是这涂满鱼油的铁索，成了火势逆流的引线，如同巨蟒缠身，让曹军无处可逃。”

周瑜没有去看那竹简，只是用指尖捻着那油腻的灰烬，感受着其中细微的颗粒感。

虞翻的解释合情合理，也是他最初的计划，利用铁索导火，让烈焰迅速吞噬整个船阵。

可……这火势，太过“完美”了，完美得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江风都似乎凝滞了。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刘备军所在的油江口方向，声音低沉而沙哑：“除非……有人算准了风，算准了人心，更算准了我的计划，提前在曹营中段埋下了真正的火种。”

话音未落，江东水师的旗舰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刘忙带着关羽、张飞等人，乘坐一艘快船靠了上来，他一身青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偏偏最为瞩目。

他登上周瑜的座舰，长身一揖，满面春风：“周都督神机妙算，一炬焚尽曹军八十万水师，此等不世之功，真乃天助我也！备，在此为都督贺！”

周瑜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刘使君过誉了。此战能胜，全赖将士用命，以及……盟友的鼎力相助。使君此战……出力甚巨啊。”

他话里有话，尤其是“出力甚巨”四个字，咬得极轻，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了一下。

刘忙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笑得坦然：“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曹贼势大，我等自当同舟共济。”

说完，他便与关羽等人一同眺望战果，状似不经意地将舞台重新还给了周瑜。

周瑜缓缓转身，背对着刘忙一行人，用只有自己和鲁肃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子敬，为何我总觉得，这把火……烧得不像是我放的？”

鲁肃心中一凛，他明白周瑜的疑虑，却只能劝慰道：“都督多虑了。此乃千古奇功，何必在意细枝末节？当务之急，是乘胜追击。”

周瑜不再言语，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疑云更浓。

而在另一边，刘忙的营帐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法正手捧着一卷账册，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快步冲入帐中，连礼节都忘了：“主公！主公！大胜！大获全胜！系统结算……结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