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主事不必多礼,请进。”
韩承落座后便开门见山:“陈大人,下官今日唐突来访,实是为漕运之事。通州至京城的漕河段淤塞严重,每年需耗费巨资疏浚,却收效甚微。今日在衙中与人争论此事,有人提起大人在御前曾言在限定条件下达成核心目标,下官觉得深得我心!故而冒昧前来,想听听陈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陈小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韩主事,如今疏浚一次,耗时多久?花费几何?疏浚后,能保畅通几日?”
韩承答道:“每次大规模疏浚,需征调民夫数千,耗时近月,耗费约一万五千两白银,然而疏浚后,多则半年,少则三四月,又会再次淤塞。”
陈小乐点了点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册子,翻到记载历年疏浚费用的页面:“韩主事请看,这是近五年的疏浚记录,若我们换个思路呢?”
他取过纸笔,一边画一边说:“不追求一次性彻底疏浚,而是成立一支常设的、小规模疏浚队伍,比如三百人。他们常年巡弋在最易淤塞的河段,发现淤积立即清理,不让它积重难返。”
他在纸上画出两条对比线:“如此一来,虽然常年养着这支队伍需要开销,但比起每年砸进去一万多两白银,哪个更划算?而且河道常年保持基本畅通,漕运效率提升,船只损耗降低,这其中的收益又该如何计算?”
韩承盯着纸上的示意图,眼睛越睁越大,他从未见过有人将政务难题用这种方式剖析得如此透彻。
陈小乐继续道:“这只是个粗略的想法。具体需要养多少人,花费多少,能节省多少,需要比对往年的详细数据才能估算。但思路是明确的——与其被动地、花费巨大地应对‘大问题’,不如主动地、低成本地维持‘小通畅’。”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这其中的取舍,靠空谈‘漕运乃命脉’的大道理是算不清的,必须靠往年这些看似枯燥的数据来支撑和论证。”
“这……此法甚妙!”韩承猛地起身,对着陈小乐深深一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这就回去,调阅历年漕运账册,按大人所示的法子仔细核算!”
他抓起那张草图,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张衙役看着他的背影,挠挠头:“大人,这就完了?俺还以为多大事呢。”
陈小乐笑了笑,重新坐回桌前。方才为了说服韩承,他不得不将脑海中那些关于数据分析、成本效益比的模糊概念,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极力阐释清楚。这一番竭尽所能的提炼与输出,让他对“数据驱动”这四个字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