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半分光亮。潼关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此刻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万籁俱寂,唯有城头巡逻士兵的盔甲碰撞声,叮叮当当,偶尔划破沉沉夜幕,在空旷的街巷间荡起几缕回音。寒风吹过城垛,卷起细碎的尘土,打在士兵的脸颊上,带着冬末的凛冽,让本就疲惫的守军不由得缩了缩脖颈。
三更时分,梆子声在谯楼准时响起,沉闷的声响刚落,约定的信号便如期而至——城内东南方向的一处民宅后院,突然燃起三堆篝火。干柴遇火,噼啪作响,火焰蹿起丈余高,火光冲天,将半边夜空染成橘红。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如同惊雷般炸响:“蜀军进城了!城破了!快逃啊!”
喊杀声、哭喊声、器物碎裂声交织在一起,谣言如野火般顺着街巷蔓延,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便传遍了潼关城的各个角落。城内守军本就因连日坚守而心神紧绷,白日里要防备城外蜀军的试探性进攻,夜里还要轮流值守,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听闻城破,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有的士兵丢掉兵器,只顾着往家奔去,想寻妻儿一同逃难;有的则茫然四顾,不知该坚守岗位还是随波逐流;还有的干脆趁乱起哄,抢夺街边商铺的财物,全然没了军纪约束。
巡逻队的校尉见状,急得满头大汗,连声喝令士兵镇定,率领队伍四处奔走探查,却不知早已落入了圈套。梁兴率领的七十余名精锐亲卫,皆是身经百战的凉州健儿,此刻化整为零,潜伏在各条街巷之中,专司骚扰。见巡逻队赶来,几名校尉模样的亲卫突然推倒巷口堆积的木柴堆,粗壮的圆木与干柴轰然倒塌,阻断了通路;另一边,几名士兵换上早已备好的李通亲卫服饰,手持令牌,沿街高喊“东门告急!蜀军主力从东门攻入了!”,声音急促,不由人不信;更有甚者,趁乱闯入兵器库旁的值守房,抢夺挂在墙上的刀剑,与守库士兵扭打在一起,制造出更大的恐慌。一时间,城内人声鼎沸,哭喊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乱作一团,宛若人间炼狱。
中军大账内,李通正伏案查看城防图,连日来的操劳让他眼下布满青黑,颧骨高耸。突然听闻城外传来的呼喊与城内的骚动,他心中一惊,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撞到桌案,发出“哐当”一声响。“何事如此喧哗?”李通厉声喝问,话音未落,一名亲卫便跌跌撞撞地冲入府中,神色慌张地禀报道:“将军!不好了!东南方向燃起大火,满城都在传蜀军进城了,现在军心大乱,巡逻队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什么?”李通脸色骤变,一把抓过挂在墙上的盔甲,一边披甲一边怒吼道:“一群废物!不过是些许谣言,便乱了阵脚!点齐府中亲卫,随我驰援东门!”话音刚落,他便提着大刀冲出府门。然而,街上的混乱远比他想象的严重:四处窜动的乱民抱着包裹狂奔,与溃散的士兵混在一起,将街巷堵得水泄不通;还有不少冒充蜀军的亲卫在人群中散播谣言,高喊“李通已降,尔等速速投降免死”。李通率领亲卫奋力冲杀,想要冲出一条通路,却被乱民与诈喊的士兵死死缠住,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力气,行进迟缓,宛如陷入泥沼。
与此同时,城南的一条僻静小巷内,成宜率领百十名心腹旧部,皆身着黑衣,借着混乱的掩护,猫着腰,悄然逼近西门。这些人都是跟随马家多年的老兵,久经沙场,动作干练,脚步轻盈,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西门作为潼关的偏门,平日里防守本就相对薄弱,此刻守门的十余名士兵正被城内的骚动吸引,纷纷踮脚望向城内方向,注意力全在后方,丝毫没有察觉死神已然降临。
“动手!”成宜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士兵便如猛虎扑食般冲了上去,手中短刀寒光一闪,带着凌厉的风声,瞬间便结果了两名毫无防备的哨兵。哨兵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呼救,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我等是马将军旧部,今日献城迎王师!”成宜高声喝喊,声音洪亮,穿透了混乱的喧嚣。他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高高举起,玉佩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地显现出一个“马”字。
城门守军中有半数本是凉州籍贯,当年马家在凉州威望极高,体恤将士,善待百姓,这些士兵大多受过马家恩惠,对马超更是心怀敬畏。此刻见成宜亮出马家玉佩,又听闻是献城迎回马将军,顿时犹豫不决,手中的兵器不由得垂了下来。一名年纪稍长的伍长迟疑道:“你等当真不是冒充?马将军……他真的回来了?”
“如假包换!”成宜身旁的一名校尉上前一步,指着城外汇聚的黑影说道:“城外便是马将军率领的蜀军主力,若不是真心献城,怎敢孤身前来?如今曹贼篡汉,天下大乱,唯有马将军与成将军方能匡扶汉室,尔等若识时务,便随我等一同迎王师入城,日后必有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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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伍长本就对曹军的苛待心怀不满,此刻听了这番话,又看了看身旁同伴们意动的神色,当即下定决心,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掷,高声道:“我等愿降!愿随马将军左右!”有了伍长带头,其余凉州籍贯的士兵纷纷放下兵器,还有几名原本忠于李通的士兵想要反抗,却被立刻制服。众人齐心协力,很快便控制了城门塔楼,将城楼上的旗帜换成了早已备好的蜀军大旗。
沉重的精铁城门被十几名士兵合力缓缓拉开,“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城外的旷野上,早已整装待发的蜀军主力见状,立刻发出震天的呐喊,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潼关城震塌一般。马超一马当先,胯下的踏雪乌骓神骏非凡,四蹄翻飞,如一道白色闪电,率先冲入城门。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寒光凛冽,横扫之处,几名试图抵抗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枪尖上的鲜血顺着枪杆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暗红的花。
成大器紧随其后,身着玄色重甲,甲胄上的兽纹在火光中泛着冷光,腰间的青锋剑“唰”地出鞘,剑身映照着跳动的火焰,散发出逼人的寒气。他勒住马缰,高声下令:“全军入城,分路剿杀残敌,严守军纪,勿扰百姓!违令者,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蜀军将士如猛虎下山,借着城内混乱之势,迅速分成数路,沿着主要街道推进。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手中的兵器挥舞得虎虎生风,那些溃散的曹军士兵根本不堪一击,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梁兴率领旧部从街巷中冲出,前来接应主力部队,见到马超与成大器,连忙上前拱手道:“主公,马将军,城内曹军主力已乱,李通正被困在城东,我等愿为先锋,指引大军直扑李通的中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