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山的日子,那把长矛就靠在墙角。
暗黑色的矛头,笔直的硬木杆,尾部包着铁皮。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卫兵,也像一头蛰伏的凶兽,整个屋子都因为它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日子,就这么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滑过。
刘红兵没有再出现。
村子里的人看见沐家人,也都绕着走,窃窃私语,却没人敢凑上前来。
那晚的打铁声传遍了半个村子,谁都清楚,老实巴交的沐卫国,被惹毛了。一个会打铁,又能通宵打出凶器的男人,没人想去试试他的底线。
冬天彻底过去了。
长白山厚重的积雪开始融化,汇成一股股细流,顺着山坡往下淌,叮咚作响。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了米粒大小的嫩芽。黑色的土地从雪被下探出头,散发出潮湿而清新的气息。
春天,来了。
沐添丁站在院子里,看着院角那棵老槐树上的矛孔。那力道十足的一掷,仿佛还在昨天。但他心里的那股滔天杀意,却被这几日的平静和春意,暂时压了下去。
家里,又快断粮了。
他转过身,走进屋里。
王秀兰正在给天娇缝补一件旧衣服,眉头紧锁。沐卫国坐在炕边,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
“妈,雪化了,山上的野菜该冒芽了。”沐添丁开口。
王秀兰抬起头,手里的针线停住了。“你想干啥?”
“明天,我们全家都进山,挖点野菜。”
王秀兰的脸上立刻写满了担忧。“进山?添丁,现在……不太平。万一,万一又碰上……”
她不敢提刘红兵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没事。”沐添丁的回答很简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带着家伙。家里没多少吃的了,总不能坐着等死。”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墙角。
那把长矛。
王秀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是啊,日子总要过下去。仇要报,但饭也要吃。
一直沉默的沐卫-国,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院子里的工具棚。片刻之后,他拿着两个破旧的竹筐和一把小铁铲走了回来,蹲在门口,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泥土。
他的动作,就是他的回答。
王秀兰看着丈夫的背影,再看看儿子坚毅的侧脸,最后那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她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那……多穿点衣裳,山里头还冷着呢。”
“哥,我们去玩吗?”天娇还不太懂大人们的愁绪,听到要进山,小脸上满是兴奋。
沐添丁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对,去玩,哥带你挖好吃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
一家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出发了。王秀兰背着一个竹筐,天娇也闹着要帮忙,沐添丁就给了她一个小布袋。
沐卫国把那把小铁铲别在腰后,也背上一个大点的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