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超宇苦涩地一笑?,避开陆曼曼的目光,轻轻拍了拍怀里已经睡着的女儿:“她说,她愿意?折寿十年,二十年,只求菩萨能给你?一个孩子。妈的脾气?你?我?都清楚。我?当然知道她用错了方法?,但你?应该明白,她是真心盼着你?好的。”
想到那个来得猝不及防却?跟她无缘的孩子,想到手术室里的孙如英,陆曼曼只觉一股寒气?直窜上了自?己心头。读了这么多年书,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然而此刻,却?不由自?主开始相信冥冥中自?有注定。
她得有多傻,才会选择用折寿换女儿的一个孩子……
陆曼曼只觉一直堵在胸中的那口气?忽然一松,眼泪忽然如断线的珠子般一颗接着一颗从她的眼中滚落了下来。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任
眼泪顺着指缝无声流淌。
漫长的两个小时手术后,孙如英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
此刻的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安静得仿佛一个熟睡中的婴儿,丝毫不见平时的精明强干与咄咄逼人?。
陆曼曼擦干眼泪,忽然感觉一直憋在胸中的那口气?彻底消散了,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与心疼。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妈妈啊,十月怀胎,从襁褓里的婴儿一天?天?将她养到现在这么大的妈妈啊!她曾跟她血脉相连,她曾在她怀里吸吮乳汁,她曾赖在她的怀抱里不肯下来,她也曾在她的保护下跌跌撞撞地学会走路。
而昨晚,她竟然对她说出了那么残忍的话……
陆曼曼心痛如绞,表情麻木地跟着进了病房。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就走了,陆超宇和张凌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陆建军去超市买东西了,留下她一人?盯着病床上的孙如英发呆。
从小到大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此时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作恐惧。那时而闪烁的数字从未如此清晰地让她意?识到生命原来如此脆弱,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有多爱病床上的那个女人?。
她执拗,她专.制,她不通人?情,她独断专横,她每句话都能踩到人?的痛脚,总是轻轻松松就能将陆曼曼伤得体无完肤,然而,可笑?的是,陆曼曼却?知道,她恰恰正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
多么讽刺!
孙如英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眼神茫然又无措,然而,却?在认出陆曼曼的那一刹,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许……离婚……”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又干涩,然而咬字却?极为清晰。
陆曼曼那一瞬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高兴她能顺利醒来,甚至还能正常说话,却?又无奈,她事到如今竟依然满脑子只有这件事情。
说什么儿女都是债,父母才是真正的债主。单单生养之恩,就是子女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滔天?巨债。
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陆曼曼真不知道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道。
“不许……离婚……”见陆曼曼没有回答,孙如英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那双以往总是会让陆曼曼觉得有压迫感的眼睛,此刻却?水汪汪的,就那么委委屈屈地盯着你?,像极了一个正在撒娇的孩子。
陆曼曼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