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按照当下的情况来看,虽然两人仍然是面对面地站着,但是在这里使用“对峙”这个词,似乎还是有点不够恰当。
白如榭端丽的面容此时因痛苦而扭曲,显出极悲的神色,控制不住的魔气从他的身体中不断喷涌而出,直冲云霄,整座府邸都被乌云笼罩,天空中隐隐传来了雷声。
他虽然的确不是天魔狐,但他所释放出的魔气,着实令人惊叹。
直上青云的魔气冲得他的白袍上下翻飞,此时他那衣上的纹饰与其说像粼粼水波,不如说更像是汹涌的波涛。无论什么样的人在这样的波涛之下都只能屈服,被魔气浸满心胸,化为没有意识只余下执念的妖魔。
此时在他府邸之中的一切都逃不过,只除了任鲥。
无论多么浓烈的魔气都不能动摇任鲥,他本来就是处在另一个层级的存在。此时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白如榭对面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内中也不存在一点褒贬,或者偶尔闪过一丝兴味,也是稍纵即逝。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严苛的评论家,正在观赏一场并不足以吸引他的表演。
他就在这里,却又好像不在,一切似乎都因他而起,但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他好像只是偶然路过,因为看到了稀奇的事情而驻足。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兴趣,也就不会过多干涉,只是在这里看着。
倘若不是因为此时白如榭已然进入了难以遏制的癫狂,再注意不到面前人细微的神情,恐怕会被激起更强烈的怒火。
不过此时,他大概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
白如榭体内的魔气此时已经被全部释放到空中,这似乎让他的眼睛里稍微多了一点清明。但这么一点清明并不足以让他恢复神智,此前一直压制着的魔气爆发出来,绝不是轻易就能压制住的。魔气的失去反而激发了妖魔吞噬的本能,于是他举起手,做出了一个召唤的动作。
这像是一个讯号,立即就得到了回应。九长老府中的下人原本只是青丘国中的寻常民众,大多都是些仅会化形的赤狐和黄狐,此时受了魔气侵染,就成了最低等级的妖魔,此时受到主人的召唤,就都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魔气影响了他们化形的能力,此时他们虽然还是人身,头却已经变回了或赤或黄的狐形,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瞳孔大而且黑,肩膀塌着,拖着步子往前走。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任鲥平常在青丘国的街上,也经常看见这种狐首人身的情形,那都是些修为不足的狐民,不仅温柔和善,行为举止也都优雅可爱,就算狐首人身,也并不让人觉得怪异。可是这些眼神空洞的魔狐早已失去了意识,变得如同提线木偶,这场景若是让常人或是一般狐民看见,一定会觉得极为恐怖。任鲥倒是一点不慌,仍然只是看着。
这花厅本来就不大,很快就被这黑压压的狐群挤满了。只有任鲥的身侧还留有一点空地——即使是被魔气完全侵蚀的狐群,也本能地觉察出任鲥强大而异样的灵气,不敢靠近,而是亲近身上气息与自己相同的白如榭。
白如榭之前释放出了大量魔气,现在体内的虚空已经到了极限,魔狐们身上的魔气和灵能,正是他如今最需要的养料。于是白如榭伸手抓住离他最近的两个魔狐,运起法力来。
任鲥眼看着那两只魔狐的血肉在白如榭手中完全被抽干,连皮肤骨骼都没有留下,最终只留下一套衣服,无声地落到地上,好像被抛弃的蝉蜕,而白如榭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重新浮现出了淡淡红晕。
但两只魔狐能够提供的这么一点养分还远远不够,白如榭又抓住了另外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