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戒堂的烛火一瞬间明灭,仿佛巨大的风在涌动。

北斗星君的面目模糊而又森冷。

桑二微惊了下,脑子回了点神,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既得了赵宝瑟的允诺,便先去了。

四周再度空荡荡。

桑二走了一会,赵宝瑟缓缓站起来,走到窗口,孤高的悬崖下,什么都没有。

她伸手按住石壁,从这里落下去,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便是一滩模糊的血肉。

向下看去,什么也没有。

她在窗台上坐下来,靠在窗台后的石壁上,一脚放在窗台支棱着,一脚垂下,让风吹动被热血喷涌的头,松开手去看,手心被指尖的指甲的压出了淡淡的血痕。

今日这些嘲笑,这样的觊觎不过是当年母亲所受的十之一二不到。

被叫做娼妓之女便难受了吗?被语言羞辱便觉得忍不了了么?

这些曾经更深更重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曾经用尽全力不去想的,以不懂事的名义封存的,都在今日被揭开。

她不敢去想,那曾经天之娇女的女修,那曾被师娘说是最有天赋的小师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是同样一个人,她身陷烟花之地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她,是怀着什么心情养育她。

“若在尘埃低谷。饱眠,饱食,康健,等待。终有一日,都会好的。”

她又用了一口酒。烈酒灌喉。

和每一个曾经失去母亲的幼子一样,孩子对母亲的思念会贯穿整个来生。而不可说的痛也从未痊愈。

赵宝瑟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酒意和困意袭来,困厄之间仿佛重新回到幼年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她顺着窗户落下,使劲抬着头,睁大眼睛去看,背光的星光下,看不清母亲的脸,有湿湿的东西落在她脸上,她不想母亲担心,使劲想要张嘴笑一笑,有东西落下来,咸~咸的。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母亲。

她在半梦半醒中恍惚听到一支曲子。

似乎是芒幽。

如同回到幼年的梦中,母亲用粗糙的古琴弹奏那样的仙乐,而不知阳春的粗俗兵士们嘻嘻哈哈,在欢场上拉扯残旧俗气的衣衫,有一个人伸手揽住她母亲,那触感恍惚揽到她肩上,她在半梦中流下眼泪来,对那面目模糊不清的人说:“怎么,你也想摸一下吗?”

那梦中的人似乎愣了一下,松开了手。

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耳朵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睡在了窗台旁的,身上盖着北斗星君的道袍。

这第二天下午,赵宝瑟便以“身体原因”先被放了出来,被要求就地在她的住地圈禁,等处理结果再说。赵宝瑟揉着乌青的眼睛回来,沈蕊准备了吃食,又问赵宝瑟:“小师姐昨天可看到封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