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如何?
杀了谢九夭,杀了广璧寒,然后修真界再度因他而乱,纵使他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大不了杀到晨光破晓,但郁芊当如何?
他曾觉得,只要有根基在,修真界便能续存,那些浑浑噩噩的芸芸众生,毁了也无所谓,如今气定神闲布下的策略,全部像粉末般在眼前消散,所谓芸芸众生,郁芊亦是。
从一开始,他的计划便不堪一击。
郁芊到来前,苏柒自觉已经彻底平息了心中的火焰,并未因入骨的黑暗而退去,他开始考虑谢九夭和广璧寒的事,他二人同死,修真界必然打乱,但若杀一人,且理由能够服众,或许能将伤亡缩在最小。
不会波及霁月门,不会波及那个没了他后彻底自由,随时随地放飞自我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一缕灯火飘飘荡荡,穿过了朦胧迷雾,吞吐着烛香,伴着少女金线勾勒的彩衣,如飞蛾扑火,翩然而至。
小姑娘举着灯火,骄傲地告诉他:“我是来雪中送炭。”
苏柒皱眉,郁芊的脸红扑扑的,和某一天一模一样,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柒!”郁芊大声喊他。
苏柒的思绪从远处返回,低头揉了揉郁芊乌黑的秀发,弯下腰,朝她笑了笑:“嗯?”
这次,他没有让她离开的想法,或许从今日后,郁芊再不会和他这么说话,她会对许多人笑,但不会对他笑,因为他是一个骗子,骗了她一路,从霁月门,到柳河镇,再到桃花岛,直到害她在剑冢出事。
“什么事?”他温柔说道,
“得罪了!”郁芊大喝一声,伸手扒拉在苏柒的衣襟上,苏柒心头一慌,下意识将郁芊推开,只听撕拉一声响,仙衣在元婴期修士的手中不堪一击。
郁芊干了件自己能吹一辈子的大事,她把自家师尊的衣服给撕开了,看到了她一直以来想看的。
不是让人口水都能流下的身子,而是黑袍之下,那一条从心口蔓延开的裂缝。
她眯起眼睛,一本正经地将衣服给苏柒穿上,悲伤地发现撕开的布料没法合拢,她抬起头,笑嘻嘻地向苏柒道:“弟子想看的,就是这个。”
“酒壮怂人胆,要不是弟子聪明,就看不到了。”郁芊抬着头,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何情感,“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被抱着,坐在苏柒的腿上,红扑扑的小脸枕着白玉般的胸口,伸手不自觉抚上那条合不拢的裂缝。
苏柒伸手,替郁芊温了杯醒神茶,端着瓷杯送到她嘴边,轻声细语地哄着。郁芊睁着两双红彤彤的大眼睛,下一秒就能给她哭出来。
“我错了。”神使鬼差,苏柒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郁芊,毫不犹豫地默认了这一句话,凭空蹬腿:“现在认错?晚了,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在加快进度,臭老道,你倒是给我个借口,让我好放过你。”
苏柒哑然失笑,杯中茶水荡漾,泼溅出些许,顺着他的指缝滑落,他沉迷一点微光,指尖向下一沉,晶莹的水珠滴到郁芊鼻尖。
“那道伤口,是从一开始就有的。”他低声道,“若不是如此,我定不会,出此下下策。”
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最终的结果却是来不及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