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陈友谅败退

鄱阳湖的秋风,本应是清爽宜人的,此刻却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味。残阳如血,将整个湖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赤红,仿佛是苍天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血战,画上了一个悲壮的休止符。

湖面上,漂浮着无数破碎的船板、残破的旌旗和冰冷的尸体。曾经遮天蔽日的陈友谅汉军巨舰,如今只剩下零星的几艘,像受伤的巨兽,在湖面上苟延残喘,冒着滚滚黑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楼船战舰,此刻有的倾覆沉没,有的燃起熊熊大火,还有的则被撞得支离破碎,船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孔和撞击的痕迹。

撤!全军给老子撤!

一声嘶哑、绝望、却又带着帝王威严的咆哮,从那艘最为庞大的撞山舰上传来。声音的主人,正是大汉皇帝陈友谅。他身披的金龙铠甲上布满了刀痕箭孔,头盔也不知去向,一头乱发被汗水与血水黏在脸上,那张曾经不可一世、充满野心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狰狞。

陈友谅站在船头,望着身后那片已经变成修罗场的湖域,心如刀割。他的数十万大军,他那引以为傲的、号称无敌于天下的水师,他那个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就在这短短数日之间,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鄱阳湖里,被一个他曾经看不起的放牛娃、一个叫朱元璋的对手,彻底击得粉碎。

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朱军的快船已经追上来了!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卫,几乎是爬着来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哭腔。这名亲卫的左臂已经不见了,断口处用布条草草包扎着,鲜血仍不断渗出,染红了半边身子。

陈友谅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珠里布满血丝。他看到,远方的天际线上,一队队轻巧如燕的战船,正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飞速逼近。船头那面迎风招展的字大旗,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火焰都要刺眼,都更加灼痛他的心。

朱元璋……朱重八!这个名字,从此将是他陈友谅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个出身濠州乡下的穷和尚,凭什么能击败自己这个雄踞江南的枭雄?凭什么能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水师打得溃不成军?

传令!所有战船,放弃重装,全力向西突围!谁敢阻拦,格杀勿论!陈友谅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这道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胸腔里挤出来的血。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什么战略撤退,而是一场毫无尊严的溃逃。

然而,想逃,又谈何容易?

就在陈友谅下达撤退命令的同时,一艘造型奇特的快船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一马当先,直扑汉军败退的侧翼。那艘船的船头,站着一位身形魁梧如山的将军,他身披黑铁重甲,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宣花大斧,在夕阳的余晖下,整个人仿佛一尊从地狱杀出的魔神。

他,就是常遇春,朱元璋麾下第一悍将,大明的十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战神!

常遇春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一身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的面容刚毅如刀削,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此刻正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手中的宣花大斧长五尺有余,斧刃寒光闪闪,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

兄弟们!陈友谅这老贼想跑!他跑了,咱们这血岂不是白流了?他跑了,江南的百姓何时才能过上安生日子?追!给老子追!砍下他的人头,吴王(指朱元璋)有重赏!常遇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湖面上炸响,瞬间点燃了所有追击将士的斗志。

追!杀光汉贼!

活捉陈友谅!

常将军万岁!

震天的呐喊声中,常遇春的战船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地插入了汉军混乱的阵型之中。他根本不与那些小船纠缠,目标明确,直指陈友谅的旗舰。

挡我者死!

常遇春大喝一声,宣花大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银弧。一艘试图拦截的汉军战船,那坚固的船舷在他的巨斧之下,竟如同朽木一般被轻易劈开,木屑纷飞,湖水倒灌,船上士兵惨叫着落入水中,瞬间便被后续的战船碾过。

他的勇猛,已经超越了凡人的理解范畴。在汉军士兵眼中,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场无法阻挡的灾难,一个行走的杀戮机器。恐惧,像瘟疫一样在败退的汉军中蔓延。

是常遇春!是那个疯子!快躲开啊!

完了,我们逃不掉了!

陈友谅在旗舰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气得他七窍生烟。他指着常遇春的方向,对身边的神机营指挥使怒吼道:放箭!用神机弩!给本王射死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射死他!

神机营指挥使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此刻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但皇帝的命令不敢不从。他颤抖着声音喊道:神机营听令!目标,敌军先锋战船!放箭!

霎时间,数十架床弩调转方向,粗如手臂的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密密麻麻地射向常遇春的战船。箭雨遮天蔽日,足以将任何目标射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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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常遇春却只是冷笑一声。他将宣花大斧舞得风雨不透,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圈。叮叮当当的爆响声不绝于耳,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巨矢,竟被他用斧身、斧柄一一砸飞,火星四溅,蔚为壮观。

有几个躲闪不及的亲兵被射倒,但常遇春本人却毫发无伤。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趣,在格挡的间隙,对着陈友谅的旗舰,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狞笑。

那笑容,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陈友谅的心里。他终于明白,今天,他是真的败了。败给了朱元璋的智谋,更败给了常遇春这股无法用常理衡量的、纯粹到极致的武力。

快!加速!甩开他!陈友谅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常遇春见陈友谅的旗舰开始加速,也并不急躁。他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但他更知道,对于陈友谅这样的枭雄,一旦让他喘过气来,后患无穷。他追击的目的,并非一定要在此刻斩杀陈友谅,而是要像一条最执着的猎犬,不断地撕咬、骚扰,让这支败军彻底失去秩序和斗志,让他们在绝望中走向毁灭。

传令下去,分兵包抄!不要硬拼,用火箭烧他们的船尾,用小船骚扰他们的侧翼,让他们一刻也不得安宁!常遇春迅速调整了战术。

命令一下,朱军追击部队立刻化整为零,像一群狡猾的狼群,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一支支燃烧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精准地落在汉军战船的船帆和船尾上。火光冲天而起,映照着汉军士兵们惊恐万状的脸。

常遇春则亲自率领主力,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陈友谅旗舰的侧后方,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远不近,既能给对方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又不会陷入对方的绝地反击之中。

夜幕降临,湖面上火光点点,哭喊声、惨叫声、命令声、船桨划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乐。陈友谅站在船头,一夜白头。他看着身后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常遇春的战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而这条通往九江的败退之路,将会是一条用无数汉军将士的尸骨铺就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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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站在船头,任凭夜风吹拂着他沾满血污的脸庞。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猎鹰般锐利,紧紧锁定着前方那艘庞大的撞山舰。虽然夜色已深,但旗舰上那盏特制的龙形宫灯却格外醒目,像是在黑暗中指引着猎物的位置。

将军,天色已晚,是否要暂缓追击?兄弟们已经连续作战两天两夜了。副将李文忠策马来到常遇春身边,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也是一员猛将,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体力的极限。

常遇春没有回头,目光依然锁定着前方的目标,沉声道:文忠,你可知为何陈友谅败得如此之快?

李文忠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吴王用兵如神,将军勇冠三军。

常遇春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全然。陈友谅此人,野心有余而仁德不足。他治军严苛却不得人心,手下将士多是畏威而不怀德。如今他兵败如山倒,正是人心离散之时。若此时给他喘息之机,让他重整旗鼓,我等将士今日流的血,便白流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有力:我常遇春一生征战,最恨的就是给敌人任何翻身的机会。今日若放走陈友谅,他日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兄弟们累,我何尝不累?但想想江南那些被陈友谅残害的百姓,想想我们身后那些期盼太平的父老,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李文忠闻言,心中一震,挺直了腰板:将军说得是!末将明白了!

常遇春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下达命令:传令三军,分三路追击。左路由你率领,绕到敌军前方,截断他们的去路;右路由王弼带领,从侧翼骚扰,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中路由我亲自带队,紧咬陈友谅的旗舰不放。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敌军,而是要彻底打垮他们的士气,让陈友谅成为惊弓之鸟!

得令!李文忠抱拳领命,随即转身去传达命令。

常遇春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撞山舰,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兴奋。他知道,陈友谅此刻必定惶惶不可终日,而他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恐惧推向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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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站在船头,双手紧紧抓着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夜色中,他虽然看不清追兵的具体情况,但那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陛下,您已经站了一夜了,不如回舱休息片刻?一名老太监小心翼翼地劝道,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人参汤。

陈友谅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休息?朕若休息了,这船上的将士们谁来指挥?这船若被追上,朕还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老太监吓得不敢再言,只能捧着汤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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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湿透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来:报!陛下!右翼发现敌军踪迹!他们正在用火箭攻击我军后队船只!

陈友谅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多少敌军?

看不清,夜色太浓,但火光很亮,怕是不下二十艘快船!

陈友谅心中一沉,暗道不妙。朱军这是要分兵包抄啊!他急忙下令: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天亮前甩开追兵!

命令刚刚传下,又一名士兵来报:陛下!前方发现敌军!他们已经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什么?!陈友谅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他们比我们还快?

那士兵颤抖着说道:看船型,是朱军的轻快战船,速度极快,怕是绕道前去了!

陈友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是要将他彻底围歼啊!他强自镇定,对身边的将领们说道:传令,全军转向,向东北方向突围!那里水路复杂,敌军战船不易展开!

然而,命令还未完全传达,船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怎么回事?陈友谅惊问道。

陛下!是敌军的水鬼!他们凿穿了我们的船底!一名将领惊恐地喊道。

陈友谅急忙跑到船边,只见船体侧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大洞,湖水正汹涌而入。船身已经开始倾斜,情况万分危急。

快!堵住洞口!所有人,都去堵住洞口!陈友谅声嘶力竭地喊道。

然而,就在这混乱之际,一个更加令人恐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战鼓声!是朱军的战鼓声!而且越来越近!

陈友谅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黑暗中,一艘巨大的战船正乘风破浪而来,船头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正是常遇春!他手中高举着宣花大斧,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陈友谅!你的死期到了!常遇春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湖面上回荡。

陈友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知道,今天恐怕真的难逃一劫了。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片熟悉的轮廓——那是九江的码头!

天不亡我!陈友谅狂喜道,传令,全速向九江前进!到了那里,就是我们的地盘!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常遇春的战船已经如同一头猛兽般扑了上来。宣花大斧在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直劈向撞山舰的船头。

保护陛下!汉军将领们纷纷拔出武器,挡在陈友谅身前。

然而,在常遇春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面前,任何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只听一声巨响,船头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木屑纷飞,几名挡在前面的将领连同船板一起被劈成两半,鲜血染红了船面。

陈友谅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他看着常遇春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陛下快走!几名亲卫急忙扶起陈友谅,向船舱跑去。

常遇春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大喝一声:哪里逃!随即纵身一跃,竟直接跳到了撞山舰的甲板上。

汉军士兵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想要阻挡这个可怕的敌人。然而,常遇春手中的宣花大斧如同死神的镰刀,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力大无穷,每一斧都能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

挡住他!快挡住他!陈友谅在亲卫的护送下,狼狈地向船舱逃去,同时声嘶力竭地喊道。